上海艺术家李山在新加坡当代美术馆(MOCASingapore@Loewen)带来的展览叫做“蜘蛛纪”。踏进展馆,几乎清一色的黑白两色,有点像是水墨但不是,是布面丙烯。
为什么叫“蜘蛛纪”?策展人高名潞在文章中说,因为蜘蛛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生物。雄性蜘蛛尽管知道自己在交配后会被雌性蜘蛛吃掉,却还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牺牲自己。在李山的生物艺术哲学里,人种最终也要牺牲自己,剔除人类中心主义,去换取新的时代。而李山这批作品很像是蜘蛛网,带着生物性,纠缠而包容。
的确,李山展出的15件作品,尽管都是格子和线条所组成,却让人看到一种压抑的生命。
起死回生的画作
作品其实是艺术家1960年代末的创作,实验性的手稿和草图。在文革时期,这种作品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,李山说他当时一画完就把稿子藏起来。“当时的艺术环境清一色是写实、写生。但在我的意识和思考里,却觉得作品不应只是描绘对象本身,要与艺术家的经验遭遇,对问题的认识理解有关。作品是艺术家的面貌,要有自主选择,因此我开始在形式、语言语汇上做探索,表达对自由的渴望。”
文革结束后,1970年代末李山才陆续把作品画成3米到4米的作品。但这些作品注定要经历一场浩劫。
当时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的李山留校任教,一年暑期学校修整房屋,他把作品放在图书馆阅览室。大家收拾的时候不认识也看不懂这是什么,就把七八件作品当垃圾丢掉了!李山说当时余秋雨院长知道以后也很无奈,说:这是因为无知吧!
原本作品已化为灰烬,是新加坡当代美术馆的展览邀约,让艺术家有了让画作起死回生的念头。
李山的创作在那以后经历了几个阶段,其中包括“胭脂系列”——那个嘴里叼着花朵的毛泽东,成了1990年代中国政治波普的标志。1989年他更进行了《洗脚》行为艺术,身穿红衣将双脚放在一个贴满了美国前总统里根照片的木盆里,以诙谐的态度表现了对大国政治的不屑。
1990年代后期李山进入新的生物艺术阶段“阅读”系列。去年底,极少办展览的李山在台北当代艺术馆举办“粉红微笑之后——阅读·李山”展览,展出这十几年的创作。“重组系列”中那些似乎含有人类身体部位的昆虫,以及“南瓜计划”中那些变种更似某种古怪生物的“南瓜”,让不少人毛骨悚然。
艺术家有乌托邦式的幻想
李山重新创作的“蜘蛛纪”里那些被压抑的生命已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生命“放肆”的扩展和延伸。李山说:“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,这过程面对很多社会、个人问题的阻挠。社会是历史环境文化环境造成,个人是因为自己的认识和自己的精神追求,对事物的感悟能力。这些都需要突破和不断调整。突破是希望艺术获得自由。艺术家也期待获得自由。”
在李山的生物艺术哲学里,生命样式是上帝设计好的,并不自由。“一个细胞里面有16万个基因,人类找到了1万个定位,有15万个封闭在那里。生命哪怕是上帝制造,也不自由。它们的基因都被封闭。如果真的要自由,要打开所有的基因,梳理生命的基础物质,并重新启动开放,才能够充分展示生命的本来样式。尽管现在的科学做不到这一点,但作为艺术家,可以有意愿去思考这个问题。艺术家有乌托邦式的幻想,从哲学和艺术层面去思考,就算做不到也努力去做。这就是艺术家的态度吧。”
为了充分挖掘生物艺术的全部,李山甚至与美国及中国科学家研究讨论,如何解放生命。
李山说其实科学、艺术根本就是一回事,只是身份不一样。“身份是社会认定的,其实无所谓,大家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共同探讨,是艺术是科学无所谓。就是一个普通人想要解决一个问题。”
谈话最后,问李山怎么那么少做展览,他的回答很有趣:因为害怕。“我还是很害怕做个展,很担心。不管群展个展,不知道作品出去是怎么样子,很胆怯的心态。包括这些作品我拿出来,一点信心都没有。大家说好,我还要继续想是不是都是客气话。”
尽管害怕,还是把过去成功推出的艺术语言和形式丢掉,去寻找下个突破,就像对生物艺术义无返顾的追求。李山笑说:“你说得对,好像是又胆怯又勇敢!哈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