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器人“运动员”会梦见跑全马吗？

作者／IT 时报记者 郝俊慧

编辑／ 孙妍

上周末，一场特殊的马拉松比赛意外“出圈”了。

20 台双足人形机器人站在起跑线上，等待一场不同寻常的比赛：全球首场人形机器人半程马拉松，它们的身边是两名人类领跑员和控制员，而护栏另一侧则是数千名身披号码布的人类选手，他们和这些钢铁同伴共同完成了 21.0975 公里的旅程。

比赛过程，似乎是一个对人类未来的“隐喻”：人类工程师不停地为机器人喷雾降温、补充电能、将掉下来的“头”重新装回去，而当机器人最后冲线时，周围观众一刹那的激动似乎与人类选手夺冠时感同身受。

一直以来，“机器人到底要不要像人”是一道伦理题、技术题，更是一道经济题，而这次人机共跑的马拉松比赛，算是一次回答。

人类运动员的步伐，定义了这个世界的空间逻辑——工厂的流水线、家庭的楼梯、城市的街道，都是为人类身形量身定做的。双足行走、双手操作、类人外形，这些人形机器人的设计不仅是技术的选择，更是人类对自身形象的投射。而比赛中人机和谐相处的场景走红网络，恰恰体现了人们对硅基生命和碳基生命协作与共存的憧憬。

毫无疑问，今年是人形机器人元年。从春晚一炮而红之后，这种科幻电影中的“主角”，逐渐从实验室的“表演艺术家”进化为具备实用价值的“劳动者”，人们开始畅想它可以进工厂打工，可以照护老年人……一些短视频里的机器人似乎也迎合了这种期待，不仅能端茶送水，还能鲤鱼打挺、灵巧地翻跟头。

但在普罗大众乐观的情绪之外，是更为冷静的投资人和产业界人士。

不久前，金沙江创投管理合伙人朱啸虎公开表示，并不看好人形机器人赛道，公司正批量退出已投资的公司。此言一出，便招致一片反对声。但即使最乐观的投资人和创业者，也普遍承认人形机器人赛道存在泡沫。那些看似无所不能的机器人，更多像是电商网站里的“买家秀”和“卖家秀”，消费级机器人出现的时间节点大约在 10 年后。

事实上，这次马拉松比赛似乎是一次“人形机器人热潮”的祛魅：刚出发便摔倒在起跑线附近的宇树机器人，“头”甚至滚到了一边；看似是美女小姐姐的拟人机器人，走了几步便罢工；即便是跑得最稳健的冠军天工，也在通过一条相对狭窄的直道时失去平衡摔倒 ......

令人意外的是，无论是网友，还是产业界，都给出了一致好评。

原因无他，这是一场真实的比赛。

在当下的各种产业浪潮中，一个并不健康的现象是：我们总是对技术过于乐观。最典型的案例莫过于新能源汽车的“智驾”系统，只是 L2+ 级的能力，却总是被宣传得似乎已达 L3，甚至 L4 级别。

结果显而易见，消失的生命永远不会回来。最近工信部要求各车企在宣传时明确“组合辅助驾驶”的定位，便是一种“纠偏”。

某种程度上，人形机器人的宣传也有类似的缺陷。无论是波士顿动力，还是国内的几家创业公司，聚光灯下似乎无所不能，但早有业内人士指出，外宣的视频来自无数次拍摄和加速。

因此，相比实验室的鲤鱼打挺，这条真实赛道更像一场“生存挑战”。赛道设计堪称残酷：9 度坡道、14 个急转弯、1.5 公里冲刺直道，马拉松是对关节精度、热管理、电源系统和控制算法的综合考验，每一步都要求机器人以毫米级精度协调关节、散热系统和控制算法，约 25 万次关节运动，意味着机器人必须在高负载下维持稳定，承受奔跑的冲击与热量。

参赛队伍技术路线各异：天工 Ultra 采用纯电机驱动，追求稳定性；其他队伍尝试仿生肌腱或 UWB 定位导航，探索自然步态。这些尝试背后是一个个真实的场景：工厂流水线需要长续航，灾害救援依赖地形适应，养老院要求柔性交互……

阿西莫夫曾在小说中设想“机器人第一定律”：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。可在现实世界，我们的第一定律应是：机器人应首先适应人类的环境，而机器人的灵魂，正是来自一次次面对未知时的应变。

尽管这种应变如今看起来还踉踉跄跄，但在将人形机器人从实验室推向现实的过程中，这种真实无比珍贵。

另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是：当机器开始模仿人类行为，它们是否也会逐步学习“成为人”的过程？正如六十年前的那个问题：“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？”

阿西莫夫在《机器人系列》的两部压轴之作中描绘了两个人机共处的未来：一种是机器人认为自己是“比人类更像人类的人类”，因此机器人三定律中优先保护的对象是自己，而未来一定是“新硅基人类”统治的世界；另一种则是机器人更希望“成为真正的人类”，不仅是自由的，而且同样可以生老病死。

十年之后，当人形机器人大规模进入人们生活后，会走向哪个方向？今天的我们不得而知，但有一点或许是确定的：类人的机器人，将让这个世界的镜子更完整，在这面镜子里，我们终将看见自己的脆弱与希望。

排版／ 季嘉颖

图片／ 新华社 网络

来源／《IT 时报》公众号 vittimes